江湖纷争，切莫自贬律师尊荣

一

一夜之间，刑辩圈中，一片挞伐之声、暴戾之气扑面而来，派系对峙，争勇斗狠，血雨腥风，热闹非凡。点评他人者，无论是正说还是戏说，体现了舍我其谁的傲慢心、是非人我的分别心。愤起还击者，体现了不容非议的狭隘心、同行相诘的仇视心。此番江湖纷争，绝非刑辩技术的华山论剑，而是人性弱点的相轻相嫉，是律师尊荣的自我贬损。如果说刑辩是一份事业，那么现阶段的无序混战状态，证明刑辩事业尚处于初级、原始、蛮荒的阶段。这会让欲踏入刑辩圈的人胆颤心寒，细思极恐。

二

江湖者，浆糊也，也即大染缸。其实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刑辩江湖，江湖纷争只是个人恩怨，江湖险恶只是人心险恶。所谓侠客行、江湖梦，只是成年人的童话，是寄托被残酷现实压抑的不满心理和释放潜在欲望的寻梦空间。北大中文系陈平原教授在《千古文人侠客梦》中已有严谨而透彻的学术分析：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世界，大体上可分两种：一为现实存在的与朝廷相对的“人世间”或“秘密社会”；一为近乎乌托邦的与王法相对的理想社会。不管是哪一种，都是法制区域之外的非正统主流社会形态。偏爱武侠、崇尚江湖，本身就证明了中国人历来的法制观念缺乏，同时也暴露了人性中潜藏的嗜血欲望。

“叱咤杀人，借口仗义；诡秘盗物，强曰行侠”。江湖从来就不是正能量的代名词。闯荡江湖者，均是靠武艺杂技或医卜星相谋生之流。所谓江湖侠客，最多也是草莽英雄，绿林好汉。他们信奉的规矩，说的好听一点，是仅凭个人爱憎好恶，来替天行道惩恶扬善，也就是同态复仇、暴力杀戮。这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。崇尚江湖的人，骨子里信仰的是丛林法则而不是法律。刑辩律师言必称江湖的话，早已抛弃了法律信仰。  

三

南怀瑾先生说，“文人千古相轻，江湖千古相仇”。文人相轻，自古而然。文章是自己的好，太太是别人的好。但凡有一点文采的，都是自认为天下第一。跑江湖献艺卖膏药的，看别人玩杂耍玩的好就眼红，看别人看相算八字算的好就不服气，同行是冤家，千古相恨，攻讦不休，互相嫉妒。但凡有一点能耐的人，都是看不起别人的。这就是人性。

佛经所云“贪嗔痴慢疑”五毒，是为众生业障的根本。嫉妒、傲慢、仇视等心理，都是随五毒而来的无明烦恼。人就是这样可怜的动物，倘使不经道德学问的深切锻炼与修养，它是永远存在的，只是有时候并未遇缘爆发而已。反过来讲，就是能产生嫉妒之心的人，还是要有一定能量与身份的。古往今来，有多少志士仁人都是嫉妒成性，“蹈之而弗悔”，目的就是为了“遂志而成名”，何况普通人？“自赞毁他”是劣根性，但要除之何其难也！《梵网经》菩萨十重禁戒的第七戒就是“自赞毁他戒”，大乘佛教对菩萨规定的戒律亦是如此，普通凡夫可以释怀了。

西汉文学家扬雄在其《解嘲》赋中说：“高明之家，鬼瞰其室”。什么意思呢？借用魏国文学家李康在《运命论》中的语句就可以解释，“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。行高于人，众必非之。”其实，被人嫉妒是一种成功的副产品，正所谓“无人妒者是庸才”。

四

江湖纷争，斗狠撕逼，虽然为某些人“营”来了知名度和曝光度，但极大的贬损了律师行业的美誉感和尊荣感，而且这种贬损是来自窝里斗的自贬。借用一句佛门俗语，“若要佛法兴，唯有僧赞僧”。刑辩同仁，拥有共同的价值观、理想与目标，本应抱团取暖，互相称赞搭台，形成良性互动的圈子，在此基础上建设刑辩职业共同体。划门分派、自立山头的江湖作风，有违刑辩事业专业化、精细化的发展趋势。刑辩圈子，精英荟萃，人人都自视甚高，每个人的性格和风格迥异，相互交往难免发生摩擦，这需要个人修养上的高风亮节、淡然处之，更需要刑辩职业共同体价值观上的兼容并蓄、团结尊重。

    大道至简，漂亮的道理谁都说得出，关键是克服人性的弱点，谁能做得到？所谓“看得破，忍不过。想得到，做不来。”人生的修养与修行亦复如是。

  作者：金鑫，北京市盈科（广州）律师事务所刑事部副主任，华南虎刑辩联盟理事。